這個 2024 年的論文，報告知名馬雅遺址「奇琴伊札（Chichén Itzá）」的古代DNA。這也是首度得知歐洲人抵達以前的「馬雅人」古代基因組。
Ancient genomes reveal insights into ritual life at Chichén Itzá
via 英雄雙胞胎
馬雅世界的古代DNA
我搜尋資料無誤的話，第一個發表的馬雅人古代基因組，來自墨西哥的港口甘佩齊（Campeche），年代是西班牙人開始殖民後。但是這項研究在馬雅研究脈絡中，沒有受到太多重視，論文的引用次數也少得可憐。
之前發表過更全面的研究，樣本確實來自馬雅人生活的地區，但是年代更早。定義上最早的馬雅文化，「前古典期」始於 4000 年前，那項研究最晚的樣本則距今約 3700 年。
這個論文取材的奇琴伊札，無疑是馬雅文化全盛時期最知名的遺址之一。始於 3 世紀的馬雅「古典期」（公元 250 到 900 年）重心在「低地區」，8 世紀末衰退，重心轉移到奇琴伊札所在的「猶加敦」。
奇琴伊札這個地方，早在古典期已經有人居住，不過要等到 9 世紀初，古典期尾聲到「後古典期」（公元 900 到 1200 年）之際才展露頭角。這兒留下許多人祭犧牲的紀錄，歷來研究不少，最出名的是一處天然形成的大型滲穴「Sacred Cenote」。
這項研究的樣本則來自附近的人造蓄水池「chultún」，出水超過 100 位未成年人，共有 64 位進行古代DNA 分析。26 個樣本也進行碳同位素定年，得知年代介於 7 到 12 世紀，延續不斷五百年左右。
人祭對象，致意馬雅神話「英雄雙胞胎」故事？
古代DNA 分析得到驚人的結果：所有犧牲者都是男生！奇琴伊札其他地點的犧牲者，有女有男，也有不同年齡。這處的眾多犧牲者，卻一律為只有幾歲的正太。
64 位小男生中很多人有近親關係，總共能分辨出 9 對，而且還有 2 對雙胞胎。9 對裡有 4 人為近親（其中一對雙胞胎與另外兩位），所以分析對象中，共有 16 位和另一位有近親關係，占所有人的 25%。
這兒的犧牲者還有很多位缺乏資料，所以真實比例可能更高。論文推測或許是，奇琴伊札人常常刻意挑選血緣相近的一對小男生進行祭祀，致敬馬雅創世神話《波波烏爾（Popol Vuh）》的英雄雙胞胎故事。
歐洲Y染情慾流動
血緣組成方面，我覺得論文的解釋有問題。
先說沒問題的部分，論文由不遠處的 Tixcacaltuyub 取材 68 位現代居民的樣本。他們的基因組血緣可以視為，平均 92% 原住民、7% 西班牙、0.03% 非洲的組合。
然而，他們的 Y染色體，高達 47% 是源自歐洲的型號。相比於基因組只有 7% 歐洲血緣，Y染的比例高非常多。這也符合歷史，歐洲血脈極偏男生的情慾流動。
從古代 DNA 摸索身體裡的人類大歷史——《我們源自何方？》
現今居民與千年前奇琴伊札是同一群人？
我覺得有問題的是，論文認為 Tixcacaltuyub 現代居民的血脈，繼承自一千多年前的奇琴伊札人所屬的遺傳人群。
論文自己的分析中其實就能看到問題，兩者相比，古代的奇琴伊札人多出一小部分不同血緣，比例不高卻無法忽視。論文的描述是類似「加勒比海」人群，之所以現代居民沒有，是因為又和其餘中美洲人群混血，或是遺傳漂變變不見。
光靠遺傳漂變到不見，那麼高的比例哪有可能啊 XDDDDDDDD 太離譜了，真是太離譜了！
中美洲與加勒比海都存在的祖源，源自南美洲北部？
這項研究的視角，和之前貝里斯古代DNA 的整個框架都不一樣。我覺得從之前貝里斯、加勒比海樣本研究提出的兩個方向切入，更能看清問題。
我沒有很仔細一個一個釐清用於分析的樣本，不過可以肯定，這邊使用的貝里斯樣本，和奇琴伊札古代人遺傳上非常相似。由此可知，超過 3700 年前，早於前古典期的低地區居民，和隨後住在猶加敦的馬雅族群，血緣上一脈相傳。
進一步推敲，古典期的「馬雅人」血緣類似更早的貝里斯人群。而之前研究告訴我們，3700 到 5600 年前的貝里斯樣本，大約七成血緣可以追溯到更南方，使用奇布恰語（Chibchan）的族群。
「加勒比海」人群又是什麼狀況呢？目前古代DNA 方面的推論是，晚於三千年前，南美洲北部的人群遷徙進入加勒比海島嶼，血脈最類似現今的 Arawak 族群。
綜合來看，早於 3700 年的貝里斯居民，和晚於 3000 年的加勒比海居民，之所以有一小部分共通血緣，最合理的解釋是，皆源自南美洲北部，分別情慾流動到兩地。 而且貝里斯、奇琴伊札古代人的遺傳組成，也和某些南美洲人群類似。
然而，同樣住在猶加敦的 Tixcacaltuyub 現代居民，幾乎缺乏上述遺傳成分。論文用於分析的其餘現代馬雅人，配備比例也低得多。
來自北方的情慾流動何時到來？
再回到之前研究的分析，指出現代馬雅人（貝里斯的 Mopan 和 Q’eqchi’）約有 25% 血緣類似其北方，墨西哥高地的人群。之前的推論是，3700 年前過後又有由北向南的情慾流動。
對照新樣本可知，至少到 1000 多年前，古典期結束之際，或許奇琴伊札一帶依然沒有太明顯，源自北方的情慾流動。這波血脈加入後，應該會稀釋當地原本的血緣，只是到底如何影響，仍有待更多資料釐清。
假如奇琴伊札到鼎盛時期，真的沒什麼源自北方的 DNA，其實相當出乎意料。因為有一派強大的觀點認為，奇琴伊札有一部分源頭來自 1200 公里以外，土拉（Tula）的托爾克特人（Toltec）。
之前「鍶」穩定同位素的分析也指出，奇琴伊札有些犧牲者來自外地的多個方向，也包括非常遙遠的墨西哥中部。可惜這回研究有碳、氮的分析，卻沒有能指引來路的鍶。
另外，論文大概有三分之一篇幅，耗費在免疫相關的 HLA、生化代謝基因們。諸君有興趣請自行閱讀，我覺得沒有特別討論的價值。
總之，我不知道這回新論文的背後出了什麼問題，反正解釋我覺得大有問題。喜滋滋地強調參與的村民，和古代人一脈相傳，卻無視更早研究的脈絡，沒有使用合適的框架分析議題，突破未解之謎，實在非常可惜。
美洲考古懶人包，Make America Great Again!
美洲遺傳史（下）多次情慾流動，型態有別的腦袋，大洋洲祖源，EDAR基因
新聞稿：
Ancient Maya genomes reveal the practice of male twin ritual sacrifice at Chichén Itzá
新聞：
Ancient DNA from Maya ruins tells story of ritual human sacrifices
新聞：
Why did the ancient Maya sacrifice children? DNA provides clu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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