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 2023 年的論文報告西藏／圖博的古代基因組，我覺得結果很奇妙，跟以前許多人的認知不一樣。青藏高原的移民史，不是一群人帶著青稞上山那麼簡單。
Human genetic history on the Tibetan Plateau in the past 5100 years
via 這裡
遺傳人群形成比青稞更早－宗日文化的線索
青藏高原面積很大，這個論文由 29 處遺址獲得 89 個古代基因組，年代介於 100 到 5100 年前，大部分是數千年前。海拔介於 2776 到 5000 公尺。
青稞是一款特殊型大麥，青藏高原最知名的農作物，大約在 3600 年前引進。因此這回調查早期的樣本，比高原上發展農業更早。以前都說農業是上山移民關鍵，這回驚奇的發現，青藏高原的主要血緣，其實在 5100 年前已經存在，比青稞農業更早一千年以上！
這款血緣可以視為兩大成分，大部分類似新石器時代的東亞北部，還有小部分看不出是誰，判斷是東亞一大群人之中，很早分家的未知人群（應該超過 2 萬年）。姑且稱之為「圖博祖源」。 這回得知的所有樣本，血緣都以兩大成分為基礎，有時候還偵測到額外血緣。
高原東北部的宗日文化（Zongri），4000 多年前的居民，比起 5100 年的前輩，東亞北部血緣相對更多，似乎可以和考古學證據一同考慮。青藏高原非常大，上山有多處入口。所謂「新石器時代東亞北部」血緣，進入高原應該是走東北方向入口，因此宗日遺址很有代表性。
宗日文化距今 4000 到 5600 年前，位於青藏高原東部，青海的共和盆地（Gonghe Basin）。之前考古學調查發現，這兒的居民本身沒有農業生產，卻會拿採集與狩獵到的資源，和山下的農夫交換小米。
山下的農夫，算是馬家窯文化，血緣上也能歸屬於新石器時代東亞北部。如此看來，馬家窯文化和宗日文化的源流類似，都來自更東方。但是宗日居民的 DNA 形成，應該比馬家窯文化更早。
而 4000 多年前的宗日居民，比 5100 年配備更多東亞北方血緣，表示流動的大概不只獵物、小米，也有人類的情慾流動。
少量情慾流動以外，四千多年前，高原上下的血緣已經明確有別。青海的喇家遺址（Lajia）4200 年前的人，和鄰居高原居民完全不同。而更深入高原，宗日西方 300 公里的 Pukagongma，2800 年前居民是標準的圖博祖源，卻不像宗日有更多東亞成分。
高海拔情慾流動
青藏高原所有古早人，血緣上都以圖博祖源為主，形成日期早於 5100 年。但是發展一段時間後，2500 年前似乎又能分辨出略有區別的 3 大群。
一開始可以按照地理區分：東北、中與東南、南與西南。後來又有些情慾流動，論文有詳細的討論，某些或許和政權興亡有關，如象雄王國（Zhangzhung）、吐蕃（唸作圖博）等等，有興趣的自行詳閱。
由於高原環境，青藏高原和外界不太容易交流，不過在不同地點的少數樣本中，還是能見到源自中亞、南亞的 DNA 變異。
另一方面，青藏高原另一側，喜馬拉雅方向的夏爾巴人（Sherpa，雪巴人），血緣上也以圖博祖源為主，因此他們的祖先，應該是從東亞方向輾轉過去，又加上中亞方向輾轉過去的 DNA 成分。
和古代人相比，現代圖博人配備更多東亞 DNA 成分。由古代樣本推論，東亞低處人應該是在最近 700 年內明顯進入高原。查詢歷史記載，似乎可以想像。
丹尼索瓦人版本 EPAS1 怎麼來的？
青藏高原最明顯的遺傳適應，無疑是 EPAS1 基因。高原上流行的 EPAS1 變異版，源自丹尼索瓦人，可是這群智人配備的丹丹 DNA 比例沒有比較高。 這回年代最早 5100 年前的宗日居民，兩個對偶基因都配備丹丹版，隨後不少人同時擁有丹丹版和智人板。
按照時期區分，丹丹版 EPAS1 的比例為：早於 2500 年 36%、1900 到 2400 年前 47%、700 到 1600 年前 59%、現代 86%。 數千年來，丹丹版 EPAS1 在青藏高原的存在感愈來愈高，大概有受到正向選汰。
不過最初又是從何而來？目前只能確定，至少在 5100 年前已經存在。 「圖博祖源」可以視為新石器時代東亞北方，加上少量未知血緣的合體。東亞其他地方都不存在丹丹版 EPAS1，因此這款變異很可能源自未知血緣的族群，遺傳上估計，他們和其他人分家超過 2 萬年。
考古學調查發現，超過 3 萬年前，已經有智人在青藏高原活動。會是這群人嗎？有可能，仍需更多證據。
既然圖博祖源是兩群遺傳分歧明顯的人合體而成，那麼之前根據現代族群的遺傳學估計，不論是與東亞低處人的分家時間，或是丹丹版 EPAS1 的歷程，恐怕都......
短篇 青藏高原4237公尺，8500年前世界最早石製縫衣針？
向高原移民的祖先本來是？
最後，我想到可疑的問題。「新石器時代東亞北方」血緣到底是什麼？
依照考古學證據，青藏高原晚於 4000 年才發展農業，可是「圖博祖源」至少在 5100 年前已經形成，因此可以確認，也是這回最驚奇的發現：青藏高原住民的祖先，不是傳說中的青稞農夫移民，而是早就住在高原上的採集狩獵者，後來才轉型為農夫。
在農業發展以前，整個青藏高原的人數都很少。合理推論，將東亞北方血脈引進圖博祖源的人群，尚未與未知族群合體以前，人數應該很少。
這群人更早以前，是東亞北方的小米農夫嗎？如果是，那麼他們就是先由採集狩獵轉型為小米農夫，到青藏高原再從農夫變成採集狩獵，後來又轉型為青稞農夫。 我不確定世界其他地方，有沒有如此曲折的案例。反正很神奇。
也有可能，這群人的祖先只是和華北農夫血緣類似，本身卻一直並非農耕團，生計類似宗日文化的採集狩獵者。現有證據無法判斷。
新聞稿：
Genomic study of ancient humans sheds light on human evolution on the Tibetan Plateau
新聞：
Humans have lived on the Tibetan Plateau for 5,000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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