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自東方草原的「阿瓦爾人（Avar）」7 到 8 世紀時於東歐建立帝國，盛極一時。這個 2024 年的論文，是第二個阿瓦爾人的大尺度古代DNA 研究，著重於家庭組成。
Network of large pedigrees reveals social practices of Avar communit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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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歐兩百年的外來政權
阿瓦爾人在公元 567 年進入東歐的喀爾巴阡盆地（Carpathian Basin），也叫作潘諾尼亞平原（Pannonische Tiefebene），建立延續 200 年的外來政權，後來被法蘭克人取代。
阿瓦爾人的活動範圍，主要位於現今的匈牙利。這個論文從 4 處遺址，取樣 424 位獲得古代基因組，比劃發現能連上直系血親關係的有 300 人，大致跨越 9 代，幾乎涵蓋阿瓦爾的整個歷史。
4 處遺址各有其代表性。以蒂薩河為界，西方是阿瓦爾帝國的核心區 Danube–Tisza Interfluve，簡稱為 DTI，算是多瑙河與蒂薩河之間的兩河流域，之後寫成「兩河區」。東方則是 Transtisza，之後寫成「東河區」。
兩河區有 2 處遺址，Kunpeszér（KUP）有 33 個墓葬；Kunszállás（KFJ）有 63 個墓葬，年代始於 7 世紀中期。 東河區也有 2 處遺址，北部的 Hajdúnánás（HNJ）有 18 個墓葬；Rákóczifalva（RK）規模最大，有 308 個墓葬，這回研究 279 個，年代始於公元 570 年，延續到 9 世紀中期。
家族傳承
分析得知，四處遺址彼此之間，都沒有很直接的血緣關係，不過每一處遺址之內，都有很高比例的血緣近親。一度遺傳關係總共 373 對（235 對親子、138 對兄弟姐妹） ，二度關係超過 500 對。
從中可以拼裝 31 組家族，每一個血緣家族最少 2 人，最多 146 人。有血緣關係的人，幾乎都埋在一起。
四處遺址有許多共通特色，人最多的 Rákóczifalva 能挖掘的也最多。這兒 202 位長眠者至少有一位血親，64 位都沒有。能識別其中有 11 位男生祖先，衍生出 5 個較大的家族。
女兒遠嫁外地，加入新的家族
Rákóczifalva 遺址 83% 為成年人，女生和男生數量差不多，但是屬於家族成員的男生是女生兩倍。明顯差異在於，有 102 位兒子（77 成年），只有 20 位女兒（5 成年）。而且這兒只有 1 位成年女兒，有兒子也長眠於此。
由此推敲阿瓦爾人的社會，應該非常嚴格執行，兒子留在家裡，女兒移動到另一地點加入新家族。反過來說就是，這個地點墓葬的媽媽幾乎都是外來者。進一步思考，沒有血親的女生，也可能是外地加入的家族成員，卻因為沒有小孩，或是小孩不在遺址中，讓我們看不出她的社會關係。
已知樣本中，最年輕的媽媽介於 18 到 22 歲，最年輕的爸爸介於 24 到 29 歲。由此推論，女兒離家的結婚年齡，大部分大約是 18 歲左右。
男女都可以超過一位配偶
阿瓦爾人的家庭關係，確實複雜。另一特色是，男生和女生，都有超過一位生殖伴侶。
一男多配偶不難想像，具體說見到兩女 10 位、三女 4 位、四女 1 位。如果不在墓葬中就無從得知，所以實際可能更多。一女多配偶，也見到 7 或 8 組，而且孩子的爸不一定是兩位。兩位爸爸的關係，父子 3 組、兄弟 2 組、堂兄弟 1 組、叔姪 1 組。
會在這些墓葬安眠的，都是當時社會中有身份地位的人。顯而易見，阿瓦爾社會存在廣義「轉房婚（levirate）」的風俗，也就是老公沒有以後，女生改換男性配偶。考慮到阿瓦爾人的草原淵源，這些配對法應該是源自遊牧文化的習俗。例如許多讀者不陌生的「收繼婚」，或許也在阿瓦爾社會實行。
有沒有讀者想起歡樂的北朝情慾世界 XDDD
絕對避免近親繁殖
另一點阿瓦爾人非常非常嚴格執行的配對風俗，是避免近親繁殖。一位女人可以分別和近親男紙生小孩，但是這麼多阿瓦爾人，沒有任何一位的父母是近親！最近的一位還是六度關係，真的十分刻意。
以上講的狀況，女生嫁到外地、轉房婚、避免近親配對等等，應該都跨越兩百多年的阿瓦爾整段時期。由此也能想像，阿瓦爾社會中的 DNA 流轉，尤其是不同地區間的社會連結，女生的角色極為重要。
至少有一個案例觀察到，由一位女生 RKF140，串連起兩個大型父系家族。兩大家族共有 4 位她的生殖伴侶（白話文：她和 4 位男紙生過寶寶）。
線索最充足的 Rákóczifalva 這個地方，也許沒有到改朝換代那麼誇張，不過經歷過家族轉變。阿瓦爾早期這兒存在 10 個較小的家族，中期以後只剩下 3 個。
更具體看，進入中期之際，在這兒傳承到第四代人，二號家族的 12 位男紙只有 3 位有小孩長眠於此。這個家族也許是遷移到其他地方，或是由於人丁單薄而失傳。
源自東方移民建立的外來政權
這個論文非常精彩的家族關係以外，更大尺度的問題是，作為東歐的外來族群，阿瓦爾人的來歷為何？
首先，阿瓦爾族群的血脈可以追溯到東方草原，或許和柔然有關。不過不同地區的東北亞血緣差異很大，兩河區的 Kunpeszér 高達 100%，東河區的 Rákóczifalva 只有 32%。
不過結合前面資訊可以得知，實際狀況是一個地點，每個人的血緣組成都差不多，可是仍然會經歷家族興衰。同樣血緣組成的一個家族，取代另一個家族。
有意思的是，估計阿瓦爾人不同祖源的混血年代（如果有的話），很大部分早於阿瓦爾時期。
也就是說，源自東方的草原族群，應該是抵達東歐以前，和草原西部附近的族群合體，再進入東歐，建立阿瓦爾政權。而阿瓦爾成立以後，大約又有 20% 當地族群的情慾流動。
阿瓦爾建立後再沒有東方的移民
穩定同位素方面，也有重要的線索。從碳、氮判斷，早期的阿瓦爾人吃比較多小米，肉、乳相對少。中期以後，某些人吃的肉肉明顯增加。
我覺得更奇妙的是，鍶穩定同位素指出，幾乎所有阿瓦爾人都是在附近長大，意思是沒有一位長途遷徙而來。這表示當初創立阿瓦爾政權，肯定在外地長大的第一代移民，都沒有長眠於這些墓葬當中。
補充一下，女生會嫁到另一個地點的家族，不過還是屬於鍶比例類似的地區，所以分不出差異。
阿瓦爾帝國的這幾處據點，每一處的遺傳連續性都很高，而且墓葬中缺乏長途跋涉而來的外地人。這意謂最初的移民戰隊，建立外來政權以後，再也沒有大量接收過，源自草原更東方的人群。
古代DNA的阿瓦爾人線索，尤其女生
對照之前研究的觀點，大致不變。兩河區的阿瓦爾核心精英，確實不怎麼和當地原本的居民混血，東河區則有一些情慾交流，不過更多更早於阿瓦爾時期。
兩百多年來這麼多代人，要持續保持類似的祖源組成，可見當初的移民有男有女，人數都不少。然而新的鍶穩定同位素分析指出，後續才加入的草原東方人， 即使有也極為稀少。
這麼推敲，阿瓦爾人之所以可以在缺乏外族血緣情慾流動下，持續避免近親繁殖，不是因為持續引進東方同族的新血，而是持續執行精巧又嚴格的婚配文化，才能徹底避免血親生寶寶。
與很多遊牧文化一樣，阿瓦爾人沒有自己的文字紀錄。別人的文字紀錄中，更幾乎沒有阿瓦爾女生的篇幅。古代DNA 能提供不少線索，認識這個古文明。
論文短評：
Ancient DNA traces family lines and political shifts in the Avar empire
新聞稿：
Scientists use ancient DNA, historical context to unravel kinship, social practices of Avar society
新聞：
DNA from ancient graves reveals the culture of a mysterious nomadic people
新聞：
Massive DNA study reveals mating customs of mysterious medieval horse rid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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