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 2022 年的論文，介紹台東的小馬洞（Xiaoma）出土的死人骨頭。洪曉純姊姊這個論文寫來很有章法，先介紹台灣的矮黑人傳說，再描述小馬洞遺骸的分析，最後呼應東亞人類演化的二層假說。大家有興趣可以自行觀摩，我主要介紹最沒有問題的死人骨頭。
Negritos in Taiwan and the wider prehistory of Southeast Asia: new discovery from the Xiaoma Caves
晚於長濱文化的小馬洞人
小馬洞在台東，考古概念上距離八仙洞、潮音洞、觀音洞等遺址不太遠。八仙洞等洞洞較早的人類紀錄通常統稱為長濱文化，人類活動的確定年代為距今 1.5 到 3 萬年。當然是舊石器時代 XD，可惜沒有出土死人骨頭。
小馬洞出土的死人骨頭與相關人造物，很明顯與稍後的新石器時代無關，依然要算是舊石器時代，但是石器和更早的長濱文化有所區別。定年結果大概是距今 6000 年稍晚一些左右，明顯比長濱文化更晚。
年代有一段落差，石器不同，加上缺乏死人骨頭，因此無法判斷小馬洞人與長濱文化的關係，是同一群人的延續，或是舊石器時代又一波新移民。只能肯定，他們與隨後新石器時代的南島族群，差異明顯。
小馬洞出土的人類遺骸是 1 件大致完整的頭骨，還有很多年前出土，現今紀錄中的大腿骨。當年主持的考古學家，台大退休教授黃士強也在論文作者中，現在超過 90 歲。
小馬洞頭骨的分析 2021 年正式發表，那篇論文比較東亞、東南亞地區，包括小馬洞女在內，多件古早女生的頭骨，發現她們的頭骨型態自成一群，和新石器時代以後的東亞腦袋有所區別。和之前針對男生腦袋的分析結果一致，因此宣稱這批舊石器時代的人，可以視為東亞、東南亞的「第一層人」，和新石器時代的「第二層人」不同。
Female craniometrics support the ‘two-layer model’ of human dispersal in Eastern Eurasia
整體就是支持「二層假說」，較早的第一層人，包括東南亞大陸與海島的尼格利陀人、東南亞大陸的和平文化人、大洋洲的澳洲原住民、巴布亞人、日本的繩文人等等。而台灣東部的小馬洞人也歸於其中。
我覺得解釋東亞人類演化，二層假說不是太好的模型或框架，想法我之前大概寫過，現在沒有太大改變。但是不搞那麼複雜的話，單純說台灣的小馬洞人，更接近舊石器時代的和平文化人等族群，應該沒什麼問題。
誰是矮黑人？
至於「矮黑人」是怎麼回事呢？先說體型。小馬洞女生的身材如何，無法直接得知。判斷她是女生，是根據頭骨型態。身高則是根據大腿骨（femur，股骨），大腿骨通常正比於身高，她的大腿骨長 35 公分，換算身高大概是 139 公分左右。
東南亞各地有許多族群都被稱為尼格利陀人（Negrito），但是之間的差異不小，有些族群普遍體型比較矮小，而小馬洞女身材似乎跟他們差不多。由此推論，她所屬的族群可能也是尼格利陀人，住在 6000 年前的台灣。
然而，「矮黑人」在台灣歷史的脈絡有特殊的文化意義。大眾可能對矮靈祭之類的比較有印象，不過根據論文引用的一批研究，台灣不同的原住民族群，幾乎都有各自的矮黑人傳說，版本很多。共通點是不同於我們（台灣原住民），有更早的另一群人存在。
台灣的「原住民」們，都衍生自新石器時代以來的南島族群，舊石器時代更早台灣人的命運則不清楚，最初的南島移民很可能有機會接觸，之後就不知道惹，也不清楚舊人延續多久。舊住民可能完全滅團，或是被南島族群徹底吸收。
論文認為，台灣普遍存在的矮黑人傳說，基礎源自舊石器時代的舊住民。而身材矮小的小馬洞女，算是提供考古學上的證據。 然而，小馬洞女的年代，和多數原住民傳說的內容應該有點落差。此一論點反映多少真相，其中奧妙仍有待探索。
台灣在距今 6000 到 1.5 萬年之間，幾乎沒有人類活動的紀錄，不清楚小馬洞的人群從何而來。不過相對於 5000 年前過後的新石器時代移民，這群人可謂舊住民，目前不知道他們又延續多久。台灣至少在日本統治的時代，已經完全沒有非南島的舊住民，或是說尼格利陀人的蹤影。
在東南亞的菲律賓等地，多處至今依然存在尼格利陀族群；有可考的歷史後，他們多半生活在山區等較為偏遠的地方。常理想來，小馬洞代表的舊住民人群，如果一直住在台灣山區深處，與南島族群共存到近代，也不是太難以想像的事。
BTW，有些新聞說取得小馬洞人的 DNA，其實沒有，是新聞寫錯。
東華大學劉育玲的博士論文：
新聞：
6,000-year-old skull found in cave in Taiwan possibly confirms legend of Indigenous tri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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